第七部分：二十八点

天气晴朗。整个早上都在下毛毛雨，现在刚刚放晴。铁皮屋顶、人行道、路上的鹅卵石、车轮、皮革制品、铜和锡零件——一切都在五月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下午三点，这是街上最热闹的时候。

安娜坐在一辆舒适的板簧马车的角落里，马车上拴着两匹灰色的马，马车在行驶过程中微微晃动。在不停的嘎嘎声中，安娜看着窗外稍纵即逝的景象，再次仔细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对自己处境的看法与家里完全不同。现在，死亡的想法对她来说不再那么可怕，不再那么清晰，不再不可避免。现在她却责怪自己对他如此居高临下。 “我求他原谅，我向他投降，我承认我错了。为什么？没有他我活不下去？”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然后看着各种迹象。 “公司和仓库。牙医。哦，我会告诉多莉一切。她不喜欢渥伦斯基。这很尴尬和痛苦，但我会告诉她一切。她喜欢我，我愿意听她的。忠告。我不会再屈服于他；我不会允许他教训我。菲利波夫，白面包。据说他们过去常常把发酵好的面团送到彼得堡。莫斯科的水真是好啊。哦，还有鸡西的梅子矿泉水和酵母煎饼。”然后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当时她只有十七岁，和姨妈一起去圣三一修道院朝圣。 “当时我们还在马背上，难道那个手冻红的女孩真的是我吗？有多少我当时认为是那么美好、那么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都变得微不足道了，但那些东西确实，我永远也得不到。到时候，我会相信有一天我会落入如此屈辱的境地吗？他收到我的信一定会嚣张的！不过我会给他一些东西炫耀……这种油漆味太难闻了，为什么他们总是盖房子、粉刷房子？时装店和珠宝店。”她看着商店的招牌。一个男人向她鞠躬。他是阿努什卡的丈夫。 “我们的寄生虫，”她记得渥伦斯基以前说过这句话。 “我们的？为什么是我们的？”可怕的是，过去的事情无法根除。你无法拔掉它，但你可以忘记它。我必须忘记它。就在那一刻，她又想起了她和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的过去，以及她是如何把它从记忆中抹去的。 “Dolly会认为我抛弃了我的第二任丈夫，所以她自然会认为我没有做正确的事。我还想让别人说我做的是正确的事吗！我不会那样做！”她悲伤地自言自语。我真的很想哭。但她立刻就想到为什么两个女孩笑得这么开心。 “也许他们正在考虑爱情？他们不明白这东西是多么的令人不舒服和卑鄙……大道和孩子们。三个男孩正在跑步、赛马。谢廖萨！如果我不能找回我的儿子，我就失去了一切。是的，如果他不回来我就会失去一切。他可能错过了火车，现在已经回家了。那我就得再在他面前卑微一下了！ ”她对自己说。“不，我去找多莉，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很不幸，这是我应得的，都是我的错，但我真的很不幸，请帮助我。两匹马，还有那辆马车——骑在里面让我感到非常恶心——都是他的。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

安娜眯起眼睛看着前方，却没有回答她。

安娜到达时，姐妹们正在讨论喂养婴儿的问题。多莉独自出来迎接那位打断他们谈话的访客。

安娜已经想好要告诉多莉什么了，她故意伤了心，就上楼了。

他们谈论了Kitty的病、婴儿和Stiva，但Anna显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多莉拿着信过来了。安娜接过信，读了一遍，一言不发地递还给她。

凯蒂注意到安娜用敌意的眼神看着她。她相信，这种敌意是因为安娜现在觉得自己在自己曾经保护过的凯蒂面前陷入了如此尴尬的境地。凯蒂忍不住同情她。

基吉知道安娜要来，但一开始她想不到，但多莉说服了她。凯蒂终于鼓起勇气走了出去。她的脸涨得通红，走到安娜面前，向她伸出了手。

基吉一直很茫然，很尴尬，对这个不守规矩的女人怀有敌意，却又想宽容她。但当她看到安娜那张美丽讨人喜欢的脸时，心中的敌意顿时消失殆尽。

但安娜没有回答，转头又和Kitty说话了。

“再见，多莉！”说完，安娜吻了吻多莉，握了握凯蒂的手，就匆匆离开了。

“到底为什么？相反，我还是充满希望的。”多莉好奇地看着安娜。她从来没有见过安娜如此焦躁的心情。 “你什么时候走？”多莉问道。

“我知道这一切，”她说。 “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迷人，真漂亮！”当只剩下姐妹两人时，凯蒂说道。 “但她总是让人觉得可怜！好可怜！”

“请代我向他问好，一定要向他问好。”

“如果你不想见我，我不会大惊小怪。我已经习惯了。你生病了吗？是的，你看起来不一样了，”安娜说。

“有客人吗？”她在前厅问道。

“是的，很高兴见到你，”她微笑着说道。 “我从四面八方都听说过你，甚至从你丈夫那里也听说过你。他去过我那儿，我很喜欢他。”安娜语气明显不怀好意。 “他现在在哪里？”

“是的，凯蒂，”多莉尴尬地说，“她在婴儿室里。她病得很厉害。”

“我马上去拿。但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并没有拒绝，相反，斯蒂瓦还抱有希望。”多莉停在门口说道。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安娜站起来对多莉说道。

“我想您这里有客人。您能读一下这封信吗？”

“我很高兴见到你，”她声音颤抖地说。

“我听到了。你能让我看看这封信吗？”

“我们也收到了他发来的电报，”安娜回答道，环顾四周寻找凯蒂。

“我没有希望，也没有欲望，”安娜说。

“你什么时候走？”

“怎么了？Kitty是否认为遇见我是对她人格的侮辱？”安娜独自一人的时候这样想。 “或许，她是对的。不过，她这个爱上渥伦斯基的人，不应该故意这样对我，虽然合情合理。我知道我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没有一个正派的女人愿意“接待他。从我为他做出一切牺牲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就是报应！哼，我真的很恨他！我来这里做什么？这让我感觉更糟糕，更痛苦。”她听见隔壁房间里两姐妹说话的声音。 “现在我该对多莉说什么？说我运气不好，向她寻求庇护，让基蒂得到这些话的安慰？不，多莉不会明白。我对她无话可说。只看着基蒂，让她知道我不关心任何人，也不关注任何事，既然我什么都不关心，那我这一趟就觉得不虚此行了。

“基蒂！那是渥伦斯基所爱的基蒂，”安娜心想，“就是他忘记了旧爱的那个基蒂。他后悔没有娶她。但他怀着仇恨想到我。后悔嫁给了我。” ”

“你为什么躲着我，基蒂？”她红着脸说道，看着门口。

“哦，你没有走？我只是想亲自去看你，”多莉说，“今天我收到了 Stiva 的来信。”

“咳咳，别傻了！她正在哺乳，但她不能。我刚才正在教她……她很高兴听到你在这里，她很快就会来。”Dolly 说道“别说谎，”他紧张地说。 “快看，她来了。”

“卡特琳娜·亚历山德罗芙娜·莱文在这里。”仆人回答道。

“他在信中说，他不明白阿列克谢·亚历山德罗维奇想做什么，但在得到答复之前他不会离开。”

“他去乡下了。”基蒂红着脸说道。

“当然！”凯蒂无辜地重复道，看着她的眼睛充满同情。

“不，她今天看起来有点特别，”多莉说。 “当我送她到前厅时，我感觉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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